一、 《左傳》的來源與概說:
《左傳》是《春秋左氏傳》的簡稱,除此之外,在歷史上還有《左氏春秋》、《春秋古文》、《左氏》、《春秋內傳》等等不同的名稱。春秋是我國歷史上第一部編年體史書,記載了魯隱公元年至魯哀公十四年(公元前七二二年至公元前四八一年)的歷史。左氏傳則起於魯隱公元年,迄於魯哀公二十七年。由於春秋經記事過於簡略,各段文字少則一字,最常不超過四十五字,可以說只有主要標題,並沒有具體內容,使人無法瞭解歷史事件的因果關係。孔子根據《春秋》向弟子講授歷史,最初只是口耳相傳,時間一久了,簡略的記事已經難以明瞭歷史的詳細過程與孔子當初所想要表達的意念,在這樣的情況下,就出現了傳解《春秋》的文字,以事實來說明《春秋》經文的內容。而《左傳》一般都認為就是解釋春秋經的文字。《左傳》記事比《春秋》長十三年,文字多了十多倍,比較能夠具體地記載春秋時期各諸侯國的政治、軍事、外交等方面的大事。御覽六百十引桓譚新論曰:「左氏經之與傳,猶衣之表裡,相待而成,有經而無傳,使聖人閉門思之,十年不能之也。」這段文字真切地描繪出左傳與春秋的關係。
二、 《左傳》作者的爭議
《左傳》傳說是春秋末魯國史官左丘明所作,但是對於《左傳》作者,在中國的經學史、史學史上,是一個紛爭不已的問題,歷來有所爭議。在唐以前,關於《左傳》的作者並沒有爭議,西漢司馬遷、劉向、劉歆、東漢桓譚、班固、西晉杜預,都認為是春秋末魯國的左丘明所作。唐以後,開始逐漸出現了分歧。主要的說法有三種:
(一) 左丘明所作
司馬遷《史記‧十二諸侯年表序》曰:「自孔子論史記次春秋,七十子之徒,口受其傳,魯君子左丘明懼弟子從異端,各安其意,失其真,故因孔子史記具論其語,成左氏春秋。」而孔穎達引前人語曰:「孔子將修春秋,與左丘明乘,如周,觀書於周史,歸而修春秋之經,丘明為之傳,共為表裡。」
在這同一看法中,尚有許多分歧。例如:有人認為「左」是官名,「丘」是姓,「明」是名(劉師培《左傳答問》:「以丘明為魯太史,左史即太史,左其官,丘其姓,明其名。其不稱《丘氏傳》,而稱左氏傳者,以孔門弟子諱言丘也。」)也有人認為「左丘」是複姓(劉寶楠正義:「史記自序:『左丘失明,厥有論語。』史公以左丘連文,則左氏是兩字氏,明其名也。左丘亦單稱左,故舊文皆言左傳,不言左丘傳。」)按這個說法,司馬遷所記國語的作者複姓「左丘」,而寫左氏春秋者姓左名丘明。
(二) 戰國時人所作
此派學者認為《左傳》是戰國時人根據各國史料輯錄而成。宋代即有人如此主張,例如王應麟《困學記聞‧六》曰:「王介甫疑左氏春秋為六國十人者十一事。」葉夢得也認為《左傳》的作者「殆戰國周秦之之間人無疑也」(《春秋考》卷三)。鄭樵、朱熹都認為左氏是六國時楚人。(鄭樵《六經奧論》卷四、朱熹《朱子語類》卷八)
(三) 劉歆偽作
此說源自於清代經學家劉逢祿《左氏春秋考證》,之後康有為在其所著的《新學偽經考》中大張其說 ,斷言《左傳》是西漢末年的劉歆所「偽作」,所謂《春秋左氏傳》乃是劉歆把《國語》中的一大半附上《春秋》經文而成的,而《國語》才是左丘明所作。 此說曾經引起激烈的爭辯,符定一著《新學偽經考駁疑》,錢穆著《劉向歆父子年譜》,從時間、條件、動機、傳授淵源等方面,對康有為提出的主張作詳密的批評。
對於左傳作者爭議很多,引起了許多學者熱烈的討論,以上三種看法也沒有人敢說絕對正確。考據學者或是該說「成一家之言」的學者,其所做的是把歷史洪流下許多零星的線索蒐集起來,取可靠者,藉著這些比較可靠的線索來重建人物或是書籍的原貌。但是這些線索經過長久時間的流傳,又可能遭到他人誤解、更改或是加入自己的主觀見解,造成人物書籍的原貌變化,要維持它的真實性實在非常困難。舉例來說,許多人物在他人有意無意中,添加了許多「神話性」、「傳奇性」,甚至其性格也會因而改變,就像三國名將關羽。對於考據學家所「考據」出來的結果,我們只能夠評斷他的主張合不合理,卻不能斷定真正的「原貌」就是如此,當然其主張有可能是與事實相符的,但是事實也有可能是一個「考據」起來毫無道理可言的「謬論」。
所有的研究都以「第一手資料」作為基礎,然後再採取其他資料來補充。對於研究《左傳》的作者,第一手資料當然是真正作者自述的生平、事蹟,但是這種資料在現階段是沒有辦法獲得的(也不是說以後就一定可以獲得,只不過未來是有無限可能性的)。因此我們只好退而求其次,從「最接近作者的資料」來研究,我認為作者的創作是最接近作者的資料,因此最接近《左傳》作者的文獻資料就是《左傳》 。
從《左傳》的記事年代與敘述內容來看,我認為《左傳》的作者可能是春秋末戰國初的魯君子左丘明。先從記事年代來看,戰國、西漢的人寫史書都寫到當代,如魏襄王時的《竹書記年》和漢武帝時司馬遷的《史記》都是如此,因此我認為《左傳》也是寫至當代。而《左傳》在無春秋經文後仍繼續寫至哀公二十七年,這可能跟「修史修至當代」的原則有關,否則《左傳》大可寫至魯哀公十四年就可停止。《左傳》記事寫到哀公二十七年止,可見作者是春秋末戰國初人,如果是戰國時人,他應該會繼續寫到戰國時代。
其次,從《左傳》的內容來看,《左傳》敘事以魯國為中心,凡寫到魯國,都稱「我」;凡寫到魯君,都稱「公」;凡寫到各國諸侯或大夫使節於魯,都稱「來」。我認為這樣以魯國為中心的敘事方式,就算不是魯國人,也至少跟魯國有密切關係,例如可能是魯國的官員、史官。再者,魯國史在《左傳》中所占的篇幅超過百分之十三,而魯國在春秋地位卻並不很重要,作者詳細地敘述魯國史事,始終如一地表現出一種對魯國尊敬的心情,這也可以看出《左傳》作者與魯國的密切關係。
至於著《春秋》的孔子與著《左傳》的左丘明為何關係?我認為應該是同期的賢者。孔穎達引前人語曰:「孔子將修春秋,與左丘明乘,如周,觀書於周史,歸而修春秋之經,丘明為之傳,共為表裡。」而《論語‧公冶長》:「巧言、令色、足恭,左丘明恥之,丘亦恥之。匿怨而友其人,左丘明恥之,丘亦恥之。」從上面兩句來看,孔子與左丘明的地位應該相當。其中後一句孔子更引左丘明自況,因此兩人當為同時賢者而非弟子。有人也質疑,左丘明若非孔子弟子,從何處得知《春秋》經文之記事本末?我認為有一解釋蠻合理的:杜註序:「諸侯亦各有國史,大事書之於策,小事簡牘而已。」也就是說事皆先記載於簡,而後挑出比較有教化意義的大事書寫於策。因此有人認為,孔子根據「策」來寫春秋經,左丘明根據「簡」來寫《左傳》 ,否則二百四十二年的歷史,左丘明從何得知事件的詳情?
在沒有辦法獲得真實證據的情況下,我覺得與其確定《左傳》作者是某某人,倒不如從《左傳》去塑造出作者的原貌,作者的個性、寫作動機等等,而不一定要找出一個確定的「作者」,這樣還比較接近事實。我認為《左傳》作者寫作《左傳》的動機並不是完全為了解釋《春秋》,而是從歷史家的角度,採取春秋經的大綱,在參考當時的許多典籍而寫成的。就類似之前所說「孔子據策為經,左氏考簡立傳」的主張,《左傳》作者在寫《左傳》時,其動機可能如同孔子寫春秋一般,想要發揚歷史教化的功能,只不過是取材的來源一是策、一是簡,詳略有所不同,但是都是同屬一個資料來源。而《左傳》中有許多與經文參差的地方,許多地方有經無傳,也有許多地方有傳無經,清代經學家劉逢祿認為《左傳》非《春秋》之傳,實是成一家之言,所以書名為「左氏春秋」,其用意是與「晏子春秋」、「呂氏春秋」命名的用意一樣,與《春秋》經並沒有很大的相關。這種說法也給我們一個思考的空間。
三、結論
關於《左傳》作者的爭議,從前爭議不斷,現在也沒有一個定論。究竟何者為是我們也沒有辦法證明,只能找出比較合理的解釋。我認為《左傳》的作者可能是春秋末戰國初的魯君子左丘明,有許多學者都抱持這個主張,當然也有許多學者反對,無論如何,我並不認為「研究《左傳》作者」的價值在於提出「《左傳》作者是某某人」,而是在於研究過程中,我們對於《左傳》與其作者是否有了更深入的瞭解與認識,而不是流於形式化的研究,我想這是我們所應該注意的,而這也是我從這份報告得到的最大收穫。
2008年7月20日 星期日
吳許越成
吳許越成 哀公元年 左 傳
吳王夫差敗越于夫椒,報檇李也。遂入越。越子以甲楯五千,保于會稽。使大夫種因吳
大宰嚭以行成。吳子將許之。
伍員曰:「不可。臣聞之:『樹德莫如滋,去疾莫如盡。』昔有過澆,殺斟灌以伐斟鄩
,滅夏后相。后緡方娠,逃出自竇,歸于有仍,生少康焉。為仍牧正,惎澆,能戒之。澆使
椒求之,逃奔有虞,為之庖正,以除其害。虞思於是妻之以二姚,而邑諸綸,有田一成,有
眾一旅。能布其德,而兆其謀,以收夏眾,撫其官職;使女艾諜澆,使季杼誘豷(豕壹),
遂滅過、戈,復禹之績,祀夏配天,不失舊物。今吳不如過,而越大於少康,或將豐之,不
亦難乎?句踐能親而務施,施不失人,親不棄勞。與我同壤,而世為仇讎。於是乎克而弗取
,將又存之,違天而長寇讎,後雖悔之,不可食已。姬之衰也,日可俟也。介在蠻夷,而長
寇讎,以是求伯,必不行矣!」
弗聽。退而告人曰:「越十年生聚,而十年教訓,二十年之外,吳其為沼乎?」
子產論政寬猛
子產論政寬猛 昭公二十年 左 傳
鄭子產有疾。謂子大叔曰:「我死,子必為政。唯有德者能以寬服民,其次莫如猛。夫
火烈,民望而畏之,故鮮死焉。水懦弱,民狎而翫之,則多死焉。故寬難。」疾數月而卒。
大叔為政,不忍猛而寬。鄭國多盜,取人于萑苻之澤。大叔悔之,曰:「吾早從夫子,
不及此。」興徒兵以攻萑苻之盜,盡殺之,盜少止。
仲尼曰:「善哉!政寬則民慢,慢則糾之以猛。猛則民殘,殘則施之以寬。寬以濟猛;
猛以濟寬,政是以和。」
詩曰:『民亦勞止,汔可小康,惠此中國,以綏四方。』施之以寬也。『毋從詭隨,以
謹無良,式遏寇虐,慘不畏明。』糾之以猛也。『柔遠能邇,以定我王。』平之以和也。又
曰:『不競不絿,不剛不柔,布政優優,百祿是遒。』和之至也!」
及子產卒,仲尼聞之,出涕曰:「古之遺愛也。」
子革對靈王
子革對靈王 昭公十二年 左 傳
楚子狩于州來,次于潁尾。使蕩侯、潘子、司馬督、囂尹午、陵尹喜,帥師圍徐,以懼
吳,楚子次于乾谿,以為之援。
雨雪。王皮冠,秦復陶,翠被,豹舄,執鞭以出。僕析父從。
右尹子革夕,王見之。去冠、被,舍鞭,與之語。曰:「昔我先王熊繹,與呂伋、王孫
牟、燮父、禽父,並事康王,四國皆有分,我獨無有。今吾使人於周,求鼎以為分,王其與
我乎?」對曰:「與君王哉!昔我先王熊繹,辟在荊山,篳路藍縷,以處草莽,跋涉山林,
以事天子,唯是桃弧棘矢,以共禦王事。齊,王舅也;晉及魯、衛,王母弟也。楚是以無分
,而彼皆有。今周與四國,服事君王,將唯命是從,豈其愛鼎?」
王曰:「昔我皇祖伯父昆吾,舊許是宅。今鄭人貪賴其田,而不我與我。若求之,其與
我乎?」對曰:「與君王哉!周不愛鼎,鄭敢愛田?」
王曰:「昔諸侯遠我而畏晉,今我大城陳、蔡、不羹,賦皆千乘,子與有勞焉;諸侯其
畏我乎?」對曰:「畏君王哉!是四國者,專足畏也,又加之以楚,敢不畏君王哉?」
工尹路請曰:「君王命剝圭以為鏚柲,敢請命。」王入視之。
析父謂子革:「吾子,楚國之望也。今與王言如響,國其若之何?」子革曰:「摩厲以
須;王出,吾刃將斬矣。」
王出,復語。左史倚相趨過。王曰:「是良史也,子善視之!是能讀《三墳》、《五典
》、《八索》、《九丘》。」對曰:「臣嘗問焉。昔穆王欲肆其心,周行天下,將皆必有車
轍馬跡焉。祭公謀父作〈祈招〉之詩,以止王心,王是以獲沒於祗宮。臣問其詩而不知也,
若問遠焉,其焉能知之?」王曰:「子能乎?」對曰:「能。其詩曰:『祈招之愔愔,式昭
德音。思我王度,式如玉,式如金。形民之力,而無醉飽之心。』」
王揖而入。饋不食,寢不寐。數日,不能自克,以及於難。
仲尼曰:「古也有志:『克己復禮,仁也。』信善哉!楚靈王若能如是,豈其辱於乾谿
?」
子產卻楚逆女以兵
子產卻楚逆女以兵 昭公元年 左 傳
楚公子圍聘于鄭,且娶於公孫段氏。伍舉為介。將入館。鄭人惡之,使行人子羽與之言
,乃館於外。
既聘,將以眾逆。子產患之,使子羽辭曰:「以敝邑褊小,不足以容從者,請墠聽命。
」
令尹命大宰伯州犁對曰:「君辱貺寡大夫圍,謂圍將使豐氏撫有而室。圍布几筵,告於
莊、共之廟而來。若野賜之,是委君貺於草莽也,是寡大夫不得列於諸卿也。不寧唯是,又
使圍蒙其先君,將不得為寡君老其蔑以復矣。唯大夫圖之!」
子羽曰:「小國無罪,恃實其罪。將恃大國之安靖己,而無乃包藏禍心以圖之。小國失
恃,而懲諸侯,使莫不憾者,距違君命,而有所壅塞不行是懼。不然,敝邑,館人之屬也,
其敢愛豐氏之祧。」
伍舉知其有備也,請垂櫜而入。許之。
子產論尹何為邑
子產論尹何為邑 襄公三十一年 左 傳
子皮欲使尹何為邑。子產曰:「少,未知可否。」子皮曰:「愿,吾愛之,不吾叛也。
使夫往而學焉,夫亦愈知治矣。」
子產曰:「不可。人之愛人,求利之也。今吾子愛人則以政,猶未能操刀而使割也,其
傷實多。子之愛人,傷之而已,其誰敢求愛於子?子於鄭國,棟也。棟折榱崩,僑將厭焉,
敢不盡言?子有美錦,不使人學製焉。大官、大邑,身之所庇也,而使學者製焉,其為美錦
,不亦多乎?僑聞學而後入政,未聞以政學者也。若果行此,必有所害。譬如田獵,射御貫
,則能獲禽。若未嘗登車射御,則敗績厭覆是懼,何暇思獲?」
子皮曰:「善哉!虎不敏。吾聞君子務知大者、遠者,小人務知小者、近者。我,小人
也。衣服附在吾身,我知而慎之;大官、大邑,所以庇身也,我遠而慢之。微子之言,吾不
知也。他日,我曰:『子為鄭國,我為吾家,以庇焉,其可也。』今而後知不足。自今請,
雖吾家,聽子而行。」子產曰:「人心之不同,如其面焉,吾豈敢謂子面如吾面乎?抑心所
謂危,亦以告也。」
子皮以為忠,故委政焉。子產是以能為鄭國。
子產壞盡館垣
子產壞盡館垣 襄公三十一年 左 傳
子產相鄭伯以如晉,晉侯以我喪故,未之見也。子產使盡壞其館之垣,而納車馬焉。
士文伯讓之曰:「敝邑以政刑之不脩,寇盜充斥,無若諸侯之屬,辱在寡君者何,是以
令吏人完客所館,高其閈閎,厚其牆垣,以無憂客使。今吾子壞之,雖從者能戒,其若異客
何?以敝邑之為盟主,繕完葺牆,以待賓客;若皆毀之,其何以共命?寡君使句(ㄅ中之口
改成亡,音ㄍㄞˋ)請命。」
對曰:「以敝邑褊小,介於大國,誅求無時,是以不敢寧居,悉索敝賦,以來會時事。
逢執之不間,而未得見;又不獲聞命,未知見時。不敢輸幣,亦不敢暴露。其輸之,則君之
府實也。非薦陳之,不敢輸也;其暴露之,則恐燥濕之不時,而朽蠹以重敝邑之罪。
「僑聞文公之為盟主也,宮室卑庳,無觀臺榭,以崇大諸侯之館。館如公寢,庫廄繕脩
,司空以時平易道路,圬人以時塓館宮室。諸侯賓至,甸設庭燎,僕人巡宮;車馬有所,賓
從有代,巾車脂轄,隸人、牧、圉,各瞻其事;百官之屬,各展其物。公不留賓,而亦無廢
事;憂樂同之,事則巡之;教其不知,而恤其不足。賓至如歸,無寧菑患;不畏寇盜,而亦
不患燥濕。
「今銅鞮之宮數里,而諸侯舍於隸人,門不容車,而不可踰越;盜賊公行,而夭厲不戒
。賓見無時,命不可知。若又勿壞,是無所藏幣以重罪也。敢請執事,將何以命之?雖君之
有魯喪,亦敝邑之憂也。若獲薦幣,脩垣而行,君之惠也,敢憚勤勞?」
文伯復命。趙文子曰:「信!我實不德,而以隸人之垣以贏諸侯,是吾罪也。」使士文
伯謝不敏焉。
晉侯見鄭伯,有加禮,厚其宴好而歸之。乃築諸侯之館。叔向曰:「辭之不可以已也如
是夫!子產有辭,諸侯賴之,若之何其釋辭也?《詩》曰:『辭之輯矣,民之協矣;辭之繹
矣,民之莫矣!』其知之矣!」
季札觀周樂
季札觀周樂 襄公二十九年 左 傳
吳公子札來聘,請觀於周樂。
使工為之歌〈周南〉、〈召南〉。曰:「美哉!始基之矣,猶未也,然勤而不怨矣。」
為之歌〈邶〉、〈鄘〉、〈衛〉。曰:「美哉!淵乎!憂而不困者也。吾聞衛康叔、武
公之德如是,是其〈衛風〉乎?」
為之歌〈王〉。曰:「美哉!思而不懼。其周之東乎?」
為之歌〈鄭〉。曰:「美哉!其細已甚,民弗堪也。是其先亡乎?」
為之歌〈齊〉。曰:「美哉!泱泱乎!大風也哉!表東海者。其大公乎?國未可量也!
」
為之歌〈豳〉。曰:「美哉!蕩乎!樂而不淫。其周公之東乎?」
為之歌〈秦〉。曰:「此之謂夏聲。夫能夏則大,大之至也,其周之舊乎?」
為之歌〈魏〉。曰:「美哉!渢渢乎!大而婉,險而易行。以德輔此,則明主也。」
為之歌〈唐〉。曰:「思深哉!其有陶唐氏之遺民乎?不然,何憂之遠也?非令德之後
,誰能若是?」
為之歌〈陳〉。曰:「國無主,其能久乎?」
自〈鄶〉以下,無譏焉。
為之歌〈小雅〉。曰:「美哉!思而不貳,怨而不言,其周德之衰乎?猶有先王之遺民
焉!」
為之歌〈大雅〉。曰:「廣哉!熙熙乎!曲而有直體,其文王之德乎?」
為之歌〈頌〉。曰:「至矣哉!直而不倨,曲而不屈;邇而不偪,遠而不攜;遷而不淫
,復而不厭;哀而不愁,樂而不荒;用而不匱,廣而不宣;施而不費,取而不貪;處而不底
,行而不流。五聲和,八風平,節有度,守有序。盛德之所同也!」
見舞〈象箾〉、〈南籥〉者。曰:「美哉!猶有憾!」
見舞〈大武〉者。曰:「美哉!周之盛也,其若此乎?」
見舞〈韶濩〉者。曰:「聖人之弘也,而猶有慚德,聖人之難也!」
見舞〈大夏〉者。曰:「美哉!勤而不德,非禹其誰能脩之?」
見舞〈韶箾〉者。曰:「德至矣哉!大矣!如天之無不幬也,如地之無不載也。雖甚盛
德,其蔑以加於此矣,觀止矣。若有他樂,吾不敢請已。」
晏子不死君難
晏子不死君難 襄公二十五年 左 傳
崔武子見棠姜而美之,遂取之。莊公通焉,崔子弒之。
晏子立於崔氏之門外,其人曰:「死乎?」曰:「獨吾君也乎哉?吾死也。」曰:「行 乎?」曰:「吾罪也乎哉?吾亡也?」曰:「歸乎?」曰:「君死安歸?君民者,豈以陵民 ?社稷是主。臣君者,豈為其口實?社稷是養。故君為社稷死則死之;為社稷亡則亡之。若 為己死而為己亡,非其私暱,誰敢任之?且人有君而弒之,吾焉得死之?而焉得亡之?將庸 何歸?
門啟而入,枕尸股而哭。興,三踊而出。人謂崔子必殺之,崔子曰:「民之望也,舍之 得民。」
崔武子見棠姜而美之,遂取之。莊公通焉,崔子弒之。
晏子立於崔氏之門外,其人曰:「死乎?」曰:「獨吾君也乎哉?吾死也。」曰:「行 乎?」曰:「吾罪也乎哉?吾亡也?」曰:「歸乎?」曰:「君死安歸?君民者,豈以陵民 ?社稷是主。臣君者,豈為其口實?社稷是養。故君為社稷死則死之;為社稷亡則亡之。若 為己死而為己亡,非其私暱,誰敢任之?且人有君而弒之,吾焉得死之?而焉得亡之?將庸 何歸?
門啟而入,枕尸股而哭。興,三踊而出。人謂崔子必殺之,崔子曰:「民之望也,舍之 得民。」
子產告范宣子輕幣
子產告范宣子輕幣 襄公二十四年 左 傳
范宣子為政,諸侯之幣重,鄭人病之。
二月,鄭伯如晉。子產寓書於子西,以告宣子,曰:「子為晉國,四鄰諸侯,不聞令德 而聞重幣。僑也惑之。僑聞君子長國家者,非無賄之患,而無令名之難,夫諸侯之賄,聚於 公室,則諸侯貳;若吾子賴之,則晉國貳。諸侯貳則晉國壞,晉國貳則子之家壞。何沒沒也 ?將焉用賄?
夫令名,德之輿也。德,國家之基也。有基無壞,無亦是務乎?有德則樂,樂則能久。 詩云:『樂只君子,邦家之基。』有令德也夫!『上帝臨女,無貳爾心。』有令名也夫!恕 思以明德,則令名載而行之,是以遠至邇安。毋寧使人謂子,子實生我,而謂子浚我以生乎 ?象有齒以焚其身,賄也。」
宣子說,乃輕幣。
范宣子為政,諸侯之幣重,鄭人病之。
二月,鄭伯如晉。子產寓書於子西,以告宣子,曰:「子為晉國,四鄰諸侯,不聞令德 而聞重幣。僑也惑之。僑聞君子長國家者,非無賄之患,而無令名之難,夫諸侯之賄,聚於 公室,則諸侯貳;若吾子賴之,則晉國貳。諸侯貳則晉國壞,晉國貳則子之家壞。何沒沒也 ?將焉用賄?
夫令名,德之輿也。德,國家之基也。有基無壞,無亦是務乎?有德則樂,樂則能久。 詩云:『樂只君子,邦家之基。』有令德也夫!『上帝臨女,無貳爾心。』有令名也夫!恕 思以明德,則令名載而行之,是以遠至邇安。毋寧使人謂子,子實生我,而謂子浚我以生乎 ?象有齒以焚其身,賄也。」
宣子說,乃輕幣。
祁奚請免叔向
祁奚請免叔向 襄公二十一年 左 傳
欒盈出奔楚,宣子殺羊舌虎,囚叔向。
人謂叔向曰:「子離於罪,其為不知乎?」叔向曰:「與其死亡若何?《詩》曰:『優 哉游哉,聊以卒歲。』知也!」
樂王鮒見叔向曰:「吾為子請。」叔向弗應。出,不拜。其人皆咎叔向。叔向曰:「必 祁大夫。」室老聞之曰:「樂王鮒言於君,無不行,求赦吾子,吾子不許;祁大夫所不能也 ,而曰必由之,何也?」叔向曰:「樂王鮒,從君者也,何能行?祁大夫外舉不棄讎,內舉 不失親,其獨遺我乎?《詩》曰:『有覺德行,四國順之。』夫子覺者也。」
晉侯問叔向之罪於樂王鮒。對曰:「不棄其親,其有焉。」於是祁奚老矣,聞之,乘馹 而見宣子,曰:「《詩》曰:『惠我無疆,子孫保之。』《書》曰:『聖有暮勳,明徵定保 。』夫謀而鮮過、惠訓不倦者,叔向有焉,社稷之固也,猶將十世宥之,以勸能者。今壹不 免其身,其棄社稷,不亦惑乎?鯀殛而禹興;伊尹放大甲而相之,卒無怨色;管蔡為戮,周 公右王,若之何其以虎也棄社稷?子為善,誰敢不勉?多殺何為?」宣子說,與之乘,以言 諸公而免之。不見叔向而歸,叔向亦不告免焉而朝。
欒盈出奔楚,宣子殺羊舌虎,囚叔向。
人謂叔向曰:「子離於罪,其為不知乎?」叔向曰:「與其死亡若何?《詩》曰:『優 哉游哉,聊以卒歲。』知也!」
樂王鮒見叔向曰:「吾為子請。」叔向弗應。出,不拜。其人皆咎叔向。叔向曰:「必 祁大夫。」室老聞之曰:「樂王鮒言於君,無不行,求赦吾子,吾子不許;祁大夫所不能也 ,而曰必由之,何也?」叔向曰:「樂王鮒,從君者也,何能行?祁大夫外舉不棄讎,內舉 不失親,其獨遺我乎?《詩》曰:『有覺德行,四國順之。』夫子覺者也。」
晉侯問叔向之罪於樂王鮒。對曰:「不棄其親,其有焉。」於是祁奚老矣,聞之,乘馹 而見宣子,曰:「《詩》曰:『惠我無疆,子孫保之。』《書》曰:『聖有暮勳,明徵定保 。』夫謀而鮮過、惠訓不倦者,叔向有焉,社稷之固也,猶將十世宥之,以勸能者。今壹不 免其身,其棄社稷,不亦惑乎?鯀殛而禹興;伊尹放大甲而相之,卒無怨色;管蔡為戮,周 公右王,若之何其以虎也棄社稷?子為善,誰敢不勉?多殺何為?」宣子說,與之乘,以言 諸公而免之。不見叔向而歸,叔向亦不告免焉而朝。
駒支不屈于晉
駒支不屈于晉 襄公十四年 左 傳
會于向,將執戎子駒支,范宣子親數諸朝。曰:「來,姜戎氏。昔秦人迫逐乃祖吾離于 瓜州,乃祖吾離被苫蓋,蒙荊棘,以來歸我先君。我先君惠公有不腆之田,與女剖分而食之 。今諸侯之事我寡君,不如昔者,蓋言語漏洩,則職女之由。詰朝之事,爾無與焉,與將執 女。」
對曰:「昔秦人負恃其眾,貪于土地,逐我諸戎。惠公蠲其大德,謂我諸戎,是四嶽裔 冑也。毋是翦棄賜我南鄙之田,狐狸所居,豺狼所嗥。我諸戎除翦其荊棘,驅其狐狸豺狼, 以為先君不侵不叛之臣,至于今不貳。
昔文公與秦伐鄭,秦人竊與鄭盟而舍戍焉,於是乎有殽之師。晉禦其上,戎亢其下,秦 師不復,我諸戎實然。譬如捕鹿,晉人角之,諸戎掎之,與晉踣之。戎何以不免?自是以來 ,晉之百役,與我諸戎,相繼于時,以從執政,猶殽志也。豈敢離惕?今官之師旅,無乃實 有所闕,以攜諸侯,而罪我諸戎。我諸戎飲食衣服,不與華同,贄幣不通,言語不達,何惡 之能為?不與於會,亦無瞢焉!」賦青蠅而退。
宣子辭焉。使即事於會,成愷悌也。
會于向,將執戎子駒支,范宣子親數諸朝。曰:「來,姜戎氏。昔秦人迫逐乃祖吾離于 瓜州,乃祖吾離被苫蓋,蒙荊棘,以來歸我先君。我先君惠公有不腆之田,與女剖分而食之 。今諸侯之事我寡君,不如昔者,蓋言語漏洩,則職女之由。詰朝之事,爾無與焉,與將執 女。」
對曰:「昔秦人負恃其眾,貪于土地,逐我諸戎。惠公蠲其大德,謂我諸戎,是四嶽裔 冑也。毋是翦棄賜我南鄙之田,狐狸所居,豺狼所嗥。我諸戎除翦其荊棘,驅其狐狸豺狼, 以為先君不侵不叛之臣,至于今不貳。
昔文公與秦伐鄭,秦人竊與鄭盟而舍戍焉,於是乎有殽之師。晉禦其上,戎亢其下,秦 師不復,我諸戎實然。譬如捕鹿,晉人角之,諸戎掎之,與晉踣之。戎何以不免?自是以來 ,晉之百役,與我諸戎,相繼于時,以從執政,猶殽志也。豈敢離惕?今官之師旅,無乃實 有所闕,以攜諸侯,而罪我諸戎。我諸戎飲食衣服,不與華同,贄幣不通,言語不達,何惡 之能為?不與於會,亦無瞢焉!」賦青蠅而退。
宣子辭焉。使即事於會,成愷悌也。
呂相絕秦
呂相絕秦 成公十三年 左 傳
晉侯使呂相絕秦。曰:「昔逮我獻公及穆公相好,戮力同心,申之以盟誓,重之以昏姻 。天禍晉國,文公如齊,惠公如秦,無祿獻公即世,穆公不忘舊德,俾我惠公,用能奉祀于 晉;又不能成大勳,而為韓之師。亦悔於厥心,用集我文公,是穆之成也!文公躬擐甲冑, 跋履山川,踰越險阻,征東之諸侯,虞、夏、商、周之胤而朝諸秦,則亦既報舊德矣。
鄭人怒君之疆埸,我文公帥諸侯秦圍鄭。秦大夫不詣于我寡君,擅及鄭盟,諸侯疾之, 將致命于秦。文公恐懼,綏靖諸侯。秦師克還無害,則是我有大造於西也。
無祿,文公即世,穆不為弔,蔑死我君;寡我襄公;迭我殽地;奸絕我好;伐我保城。 殄滅我費滑;散離我兄弟;撓亂我同盟;傾覆我國家。我襄公未忘君之舊勳,而懼社稷之隕 ,是以有殽之師。猶願赦罪于穆公,穆公弗聽,而即楚謀我。天誘其衷,成王隕命,穆公是 以不克逞志于我。
穆、襄即世,康、靈即位。康公我之自出,又欲闕翦我公室;傾覆我社稷;帥我蝥賊, 以來蕩搖我邊疆,我是以有令狐之役。康猶不悛,入我河曲;伐我涑川;俘我王官;翦我羈 馬,我是以有河曲之戰。東道之通,則是康公絕我好也。
及君之嗣也,我君景公,引領西望,曰:『庶撫我乎!』君亦不惠稱盟,利吾有狄難入 我河縣;焚我箕、郜;芟夷農功;虔劉我邊陲;我是以有輔氏之聚。君亦悔禍之延,而欲徼 福于先君獻穆,使伯車來命我景公。曰:『吾與女,同好棄惡,復修舊德,以追念前勳。』 言誓未就,景公即世,我寡君是以有令狐之會。君又不祥,背棄盟誓。白狄及君同州,君之 仇讎,而我之昏姻也。君來賜命曰:『吾與女伐狄』寡君不敢顧昏姻,畏君之威而受命於使 。君有二心於狄,曰:『晉將伐女。』狄應且憎,是用告我。楚人惡君之二三其德也亦來告 我曰:『秦背令狐之盟,而來求盟于我。昭告昊天上帝,秦三公,楚三王,曰:「余雖與晉 出入,余唯利是視。」不穀惡其無成德,是用宣之,以懲不壹。』諸侯備聞此言,斯是用痛 心疾首,暱就寡人。
寡人帥以聽命,唯好是求,君若惠顧諸侯,矜哀寡人而賜之盟,則寡人之願也。其承寧 諸侯退,豈敢徼亂?君若不施大惠,寡人不佞,其不能以諸侯退矣!敢盡布之執事,俾執事 實圖利之。」
晉侯使呂相絕秦。曰:「昔逮我獻公及穆公相好,戮力同心,申之以盟誓,重之以昏姻 。天禍晉國,文公如齊,惠公如秦,無祿獻公即世,穆公不忘舊德,俾我惠公,用能奉祀于 晉;又不能成大勳,而為韓之師。亦悔於厥心,用集我文公,是穆之成也!文公躬擐甲冑, 跋履山川,踰越險阻,征東之諸侯,虞、夏、商、周之胤而朝諸秦,則亦既報舊德矣。
鄭人怒君之疆埸,我文公帥諸侯秦圍鄭。秦大夫不詣于我寡君,擅及鄭盟,諸侯疾之, 將致命于秦。文公恐懼,綏靖諸侯。秦師克還無害,則是我有大造於西也。
無祿,文公即世,穆不為弔,蔑死我君;寡我襄公;迭我殽地;奸絕我好;伐我保城。 殄滅我費滑;散離我兄弟;撓亂我同盟;傾覆我國家。我襄公未忘君之舊勳,而懼社稷之隕 ,是以有殽之師。猶願赦罪于穆公,穆公弗聽,而即楚謀我。天誘其衷,成王隕命,穆公是 以不克逞志于我。
穆、襄即世,康、靈即位。康公我之自出,又欲闕翦我公室;傾覆我社稷;帥我蝥賊, 以來蕩搖我邊疆,我是以有令狐之役。康猶不悛,入我河曲;伐我涑川;俘我王官;翦我羈 馬,我是以有河曲之戰。東道之通,則是康公絕我好也。
及君之嗣也,我君景公,引領西望,曰:『庶撫我乎!』君亦不惠稱盟,利吾有狄難入 我河縣;焚我箕、郜;芟夷農功;虔劉我邊陲;我是以有輔氏之聚。君亦悔禍之延,而欲徼 福于先君獻穆,使伯車來命我景公。曰:『吾與女,同好棄惡,復修舊德,以追念前勳。』 言誓未就,景公即世,我寡君是以有令狐之會。君又不祥,背棄盟誓。白狄及君同州,君之 仇讎,而我之昏姻也。君來賜命曰:『吾與女伐狄』寡君不敢顧昏姻,畏君之威而受命於使 。君有二心於狄,曰:『晉將伐女。』狄應且憎,是用告我。楚人惡君之二三其德也亦來告 我曰:『秦背令狐之盟,而來求盟于我。昭告昊天上帝,秦三公,楚三王,曰:「余雖與晉 出入,余唯利是視。」不穀惡其無成德,是用宣之,以懲不壹。』諸侯備聞此言,斯是用痛 心疾首,暱就寡人。
寡人帥以聽命,唯好是求,君若惠顧諸侯,矜哀寡人而賜之盟,則寡人之願也。其承寧 諸侯退,豈敢徼亂?君若不施大惠,寡人不佞,其不能以諸侯退矣!敢盡布之執事,俾執事 實圖利之。」
楚歸晉知罃
楚歸晉知罃 成公三年 左 傳
晉人歸楚公子穀臣,與連尹襄老之尸于楚,以求知罃。於是荀首佐中軍矣,故楚人許之 。
王送知罃,曰:「子其怨我乎?」對曰:「二國治戎,臣不才,不勝其任,以為俘馘。 執事不以釁鼓,使歸即戮,君之惠也。臣實不才,又誰敢怨?」
王曰:「然則德我乎?」對曰:「二國圖其社稷,而求紓其民,各懲其忿,以相宥也, 兩釋纍囚,以成其好。二國有好,臣不與及,其誰敢德?」
王曰:「子歸何以報我?」對曰:「臣不任受怨,君亦不任受德。無怨無德,不知所報 。」
王曰:「雖然,必告不穀。」對曰:「以君之靈,纍臣得歸骨於晉,寡君之以為戮,死 且不朽。若從君之惠而免之,以賜君之外臣首;首其請於寡君,而以戮於宗,亦死且不朽。 若不獲命,而使嗣宗職,次及於事,而帥偏師以脩封疆,雖遇執事,其弗敢違。其竭力致死 ,無有二心,以盡臣禮。所以報也!
王曰:「晉未可與爭。」重為之禮而歸之。
晉人歸楚公子穀臣,與連尹襄老之尸于楚,以求知罃。於是荀首佐中軍矣,故楚人許之 。
王送知罃,曰:「子其怨我乎?」對曰:「二國治戎,臣不才,不勝其任,以為俘馘。 執事不以釁鼓,使歸即戮,君之惠也。臣實不才,又誰敢怨?」
王曰:「然則德我乎?」對曰:「二國圖其社稷,而求紓其民,各懲其忿,以相宥也, 兩釋纍囚,以成其好。二國有好,臣不與及,其誰敢德?」
王曰:「子歸何以報我?」對曰:「臣不任受怨,君亦不任受德。無怨無德,不知所報 。」
王曰:「雖然,必告不穀。」對曰:「以君之靈,纍臣得歸骨於晉,寡君之以為戮,死 且不朽。若從君之惠而免之,以賜君之外臣首;首其請於寡君,而以戮於宗,亦死且不朽。 若不獲命,而使嗣宗職,次及於事,而帥偏師以脩封疆,雖遇執事,其弗敢違。其竭力致死 ,無有二心,以盡臣禮。所以報也!
王曰:「晉未可與爭。」重為之禮而歸之。
齊國佐不辱命
齊國佐不辱命 成公二年 左 傳
晉師從齊師,入自丘輿,擊馬陘。齊侯使賓媚人賂以紀甗、玉磬與地。「不可,則聽客 之所為。」
賓媚人致賂,晉人不可,曰:「必以蕭同叔子為質,而使齊之封內盡東其畝。」
對曰:「蕭同叔子非他,寡君之母也。若以匹敵,則亦晉君之母也。吾子布大命於諸侯 ,而曰必質其母以為信,其若王命何?且是以不孝令也。《詩》曰:『孝子不匱,永錫爾類 。』若以不孝令於諸侯,其無乃非德類也乎? 「先王疆理天下,物土之宜而布其利,故《詩》曰:『我疆我理,南東其畝。』今吾子 疆理諸侯,而曰『盡東其畝』而已!唯吾子戎車是利,無顧土宜,其無乃非先王之命也乎? 反先王則不義,何以為盟主?
「其晉實有闕!四王之王也,樹德而濟同欲焉;五伯之霸也,勤而撫之,以役王命。今 吾子求合諸侯,以逞無疆之欲!《詩》曰:『布政優優,百祿是遒。』子實不優而棄百祿, 諸侯何害焉?
「不然,寡君之命使臣,則有辭矣,曰:『子以君師辱於敝邑,不腆敝賦,以犒從者, 畏君之震,師徒橈敗。吾子惠徼齊國之福,不泯其社稷,使繼舊好,唯是先君之敝器、土地 不敢愛。子又不許,請收合餘燼,背城借一。敝邑之幸,亦云從也;況其不幸,敢不唯命之 聽!』」
晉師從齊師,入自丘輿,擊馬陘。齊侯使賓媚人賂以紀甗、玉磬與地。「不可,則聽客 之所為。」
賓媚人致賂,晉人不可,曰:「必以蕭同叔子為質,而使齊之封內盡東其畝。」
對曰:「蕭同叔子非他,寡君之母也。若以匹敵,則亦晉君之母也。吾子布大命於諸侯 ,而曰必質其母以為信,其若王命何?且是以不孝令也。《詩》曰:『孝子不匱,永錫爾類 。』若以不孝令於諸侯,其無乃非德類也乎? 「先王疆理天下,物土之宜而布其利,故《詩》曰:『我疆我理,南東其畝。』今吾子 疆理諸侯,而曰『盡東其畝』而已!唯吾子戎車是利,無顧土宜,其無乃非先王之命也乎? 反先王則不義,何以為盟主?
「其晉實有闕!四王之王也,樹德而濟同欲焉;五伯之霸也,勤而撫之,以役王命。今 吾子求合諸侯,以逞無疆之欲!《詩》曰:『布政優優,百祿是遒。』子實不優而棄百祿, 諸侯何害焉?
「不然,寡君之命使臣,則有辭矣,曰:『子以君師辱於敝邑,不腆敝賦,以犒從者, 畏君之震,師徒橈敗。吾子惠徼齊國之福,不泯其社稷,使繼舊好,唯是先君之敝器、土地 不敢愛。子又不許,請收合餘燼,背城借一。敝邑之幸,亦云從也;況其不幸,敢不唯命之 聽!』」
王孫滿對楚子
王孫滿對楚子 宣公三年 左 傳
楚子伐陸渾之戎,遂至于雒,觀兵于周疆。
定王使王孫滿勞楚子。楚子問鼎之大小、輕重焉。對曰:「在德不在鼎。昔夏之方有德 也,遠方圖物,貢金九牧,鑄鼎象物,百物而為之備,使民知神、姦。故民入川澤、山林, 不逢不若。
螭、魅、罔、兩,莫能逢之。用能協于上下,以承天休。桀有昏德,鼎遷于商, 載祀六百。商紂暴虐,鼎遷于周。德之休明,雖小,重也。其姦回昏亂,雖大,輕也。天祚 明德,有所底止。成王定鼎于郟鄏,卜世三十,卜年七百,天所命也。周德雖衰,天命未改 。鼎之輕重,未可問也。」
楚子伐陸渾之戎,遂至于雒,觀兵于周疆。
定王使王孫滿勞楚子。楚子問鼎之大小、輕重焉。對曰:「在德不在鼎。昔夏之方有德 也,遠方圖物,貢金九牧,鑄鼎象物,百物而為之備,使民知神、姦。故民入川澤、山林, 不逢不若。
螭、魅、罔、兩,莫能逢之。用能協于上下,以承天休。桀有昏德,鼎遷于商, 載祀六百。商紂暴虐,鼎遷于周。德之休明,雖小,重也。其姦回昏亂,雖大,輕也。天祚 明德,有所底止。成王定鼎于郟鄏,卜世三十,卜年七百,天所命也。周德雖衰,天命未改 。鼎之輕重,未可問也。」
鄭子家告趙宣子
鄭子家告趙宣子 文公十七年 左 傳
晉侯合諸侯於扈,平宋也。公不與會,齊難故也。書曰「諸侯」,無功也。於是,晉侯 不見鄭伯,以為貳於楚也。
鄭子家使執訊而與之書,以告趙宣子,曰:「寡君即位三年,召蔡侯而與之事君。九月 ,蔡侯入於敝邑以行。敝邑以侯宣多之難,寡君是以不得與蔡侯偕。十一月,克減侯宣多, 而隨蔡侯以朝於執事。十二年六月,歸生佐寡君之嫡夷,以請陳侯於楚而朝諸君。十四年七 月,寡君又朝,以蕆陳事。十五年五月,陳侯自敝邑往朝於君。往年正月,燭之武往,朝夷 也。八月,寡君又往朝。以陳、蔡之密邇於楚,而不敢貳焉,則敝邑之故也。雖敝邑之事君 ,何以不免?在位之中,一朝於襄,而再見於君。夷與孤之二三臣,相及於絳。雖我小國, 則蔑以過之矣。今大國曰:『爾未逞吾志。』敝邑有亡,無以加焉。古人有言曰:『畏首畏 尾,身其餘幾。』又曰:『鹿死不擇音。』小國之事大國也,德,則其人也;不德,則其鹿 也。鋌而走險,急何能擇?命之罔極,亦知亡矣。將悉敝賦以待於鯈,唯執事命之。文公二 年六月壬申,朝於齊。四年二月壬戌,為齊侵蔡,亦獲成於楚。居大國之間,而從於強令, 豈其罪也?大國若弗圖,無所逃命。」
晉侯合諸侯於扈,平宋也。公不與會,齊難故也。書曰「諸侯」,無功也。於是,晉侯 不見鄭伯,以為貳於楚也。
鄭子家使執訊而與之書,以告趙宣子,曰:「寡君即位三年,召蔡侯而與之事君。九月 ,蔡侯入於敝邑以行。敝邑以侯宣多之難,寡君是以不得與蔡侯偕。十一月,克減侯宣多, 而隨蔡侯以朝於執事。十二年六月,歸生佐寡君之嫡夷,以請陳侯於楚而朝諸君。十四年七 月,寡君又朝,以蕆陳事。十五年五月,陳侯自敝邑往朝於君。往年正月,燭之武往,朝夷 也。八月,寡君又往朝。以陳、蔡之密邇於楚,而不敢貳焉,則敝邑之故也。雖敝邑之事君 ,何以不免?在位之中,一朝於襄,而再見於君。夷與孤之二三臣,相及於絳。雖我小國, 則蔑以過之矣。今大國曰:『爾未逞吾志。』敝邑有亡,無以加焉。古人有言曰:『畏首畏 尾,身其餘幾。』又曰:『鹿死不擇音。』小國之事大國也,德,則其人也;不德,則其鹿 也。鋌而走險,急何能擇?命之罔極,亦知亡矣。將悉敝賦以待於鯈,唯執事命之。文公二 年六月壬申,朝於齊。四年二月壬戌,為齊侵蔡,亦獲成於楚。居大國之間,而從於強令, 豈其罪也?大國若弗圖,無所逃命。」
蹇叔哭師
蹇叔哭師 僖公三十二年 左 傳
杞子自鄭使告於秦,曰:「鄭人使我掌其北門之管,若潛師以來,國可得也。」
穆公訪諸蹇叔,蹇叔曰:「勞師以襲遠,非所聞也。師勞力竭,遠主備之,無乃不可乎 !師之所為,鄭必知之。勤而無所,必有悖心。且行千里,其誰不知?」
公辭焉。召孟明、西乞、白乙,使出師於東門之外。蹇叔哭之,曰:「孟子,吾見師之 出,而不見其入也。」公使謂之曰:「爾何知?中壽,爾墓之木拱矣。」
蹇叔之子與師,哭而送之,曰:「晉人禦師必於殽。殽有二陵焉。其南陵,夏后皋之墓 也;其北陵,文王之所辟風雨也。必死是間,余收爾骨焉。」 秦師遂東。
杞子自鄭使告於秦,曰:「鄭人使我掌其北門之管,若潛師以來,國可得也。」
穆公訪諸蹇叔,蹇叔曰:「勞師以襲遠,非所聞也。師勞力竭,遠主備之,無乃不可乎 !師之所為,鄭必知之。勤而無所,必有悖心。且行千里,其誰不知?」
公辭焉。召孟明、西乞、白乙,使出師於東門之外。蹇叔哭之,曰:「孟子,吾見師之 出,而不見其入也。」公使謂之曰:「爾何知?中壽,爾墓之木拱矣。」
蹇叔之子與師,哭而送之,曰:「晉人禦師必於殽。殽有二陵焉。其南陵,夏后皋之墓 也;其北陵,文王之所辟風雨也。必死是間,余收爾骨焉。」 秦師遂東。
燭之武退秦師
燭之武退秦師 僖公三十年 左 傳
晉侯泰伯圍鄭,以其無禮於晉,且貳於楚也。晉軍函陵,秦軍氾南。
佚之狐言於鄭伯曰:「國危矣!若使燭之武見秦君,師必退。」公從之。辭曰:「臣之 壯也,猶不如人。今老矣,無能為也已。」公曰:「吾不能早用子,今急而求子,是寡人之 過也。然鄭亡,子亦有不利焉。」許之,夜縋而出。
見秦伯曰:「秦晉圍鄭,鄭既知亡矣。若亡鄭而有益于君,敢以煩執事。越國以鄙遠, 君知其難也。焉用亡鄭以陪鄰?鄰之厚,君之薄也。若舍鄭以為東道主,行李之往來,共其 乏困,君亦無所害。且君嘗為晉君賜矣,許君焦、瑕,朝濟而夕設版焉,君之所知也。夫晉 ,何厭之有?既東封鄭,又欲肆其西封,若不闕秦,將焉取之?闕秦以利晉,唯君圖之。」 秦伯說,與鄭人盟。使杞子、逢孫、楊孫戍之,乃還。
子犯請擊之,公曰:「不可,微夫人力不及此。因人之力而敝之,不仁。失其所與,不 知。以亂易整,不武。吾其還也。」亦去之。
晉侯泰伯圍鄭,以其無禮於晉,且貳於楚也。晉軍函陵,秦軍氾南。
佚之狐言於鄭伯曰:「國危矣!若使燭之武見秦君,師必退。」公從之。辭曰:「臣之 壯也,猶不如人。今老矣,無能為也已。」公曰:「吾不能早用子,今急而求子,是寡人之 過也。然鄭亡,子亦有不利焉。」許之,夜縋而出。
見秦伯曰:「秦晉圍鄭,鄭既知亡矣。若亡鄭而有益于君,敢以煩執事。越國以鄙遠, 君知其難也。焉用亡鄭以陪鄰?鄰之厚,君之薄也。若舍鄭以為東道主,行李之往來,共其 乏困,君亦無所害。且君嘗為晉君賜矣,許君焦、瑕,朝濟而夕設版焉,君之所知也。夫晉 ,何厭之有?既東封鄭,又欲肆其西封,若不闕秦,將焉取之?闕秦以利晉,唯君圖之。」 秦伯說,與鄭人盟。使杞子、逢孫、楊孫戍之,乃還。
子犯請擊之,公曰:「不可,微夫人力不及此。因人之力而敝之,不仁。失其所與,不 知。以亂易整,不武。吾其還也。」亦去之。
展喜犒師
展喜犒師 僖公二十六年 左 傳
齊孝公伐我北鄙。衛人伐齊,洮之盟故也。公使展喜犒師,使受命於展禽。
齊侯未入竟,展喜從之,曰:「寡君聞君親舉玉趾,將辱於敝邑,使下臣犒執事。」齊 侯曰:「魯人恐乎?」對曰:「小人恐矣,君子則否。」齊侯曰:「室如縣罄,野無青草, 何恃而不恐?」對曰:「恃先王之命。昔周公、大公股肱周室,夾輔成王。成王勞之而賜之 盟,曰:『世世子孫,無相害也。』載在盟府,大師職之。桓公是以糾合諸侯,而謀其不協 ,彌縫其闕,而匡救其災,昭舊職也。及君即位,諸侯之望曰:『其率桓之功。』我敝邑用 不敢保聚,曰:『豈其嗣世九年而棄命廢職?其若先君何?君必不然。』恃此以不恐。」
齊侯乃還。
齊孝公伐我北鄙。衛人伐齊,洮之盟故也。公使展喜犒師,使受命於展禽。
齊侯未入竟,展喜從之,曰:「寡君聞君親舉玉趾,將辱於敝邑,使下臣犒執事。」齊 侯曰:「魯人恐乎?」對曰:「小人恐矣,君子則否。」齊侯曰:「室如縣罄,野無青草, 何恃而不恐?」對曰:「恃先王之命。昔周公、大公股肱周室,夾輔成王。成王勞之而賜之 盟,曰:『世世子孫,無相害也。』載在盟府,大師職之。桓公是以糾合諸侯,而謀其不協 ,彌縫其闕,而匡救其災,昭舊職也。及君即位,諸侯之望曰:『其率桓之功。』我敝邑用 不敢保聚,曰:『豈其嗣世九年而棄命廢職?其若先君何?君必不然。』恃此以不恐。」
齊侯乃還。
介之推不言祿
介之推不言祿 僖公二十四年 左 傳
晉侯賞從亡者,介之推不言祿,祿亦弗及。
推曰:「獻公之子九人,唯君在矣。惠懷無親,外內棄之。天未絕晉,必將有主。主晉 祀者,非君而誰?天實置之,而二三子以為己力,不亦誣乎?竊人之財,猶謂之盜。況貪天 之功,以為己力乎?下義其罪,上賞其奸,上下相蒙,難與處矣。」
其母曰:「盍亦求之?以死誰懟?」對曰:「尤而效之,罪又甚焉!且出怨言,不食其 食。」其母曰:「亦使知之,若何?」對曰:「言,身之文也。」身將隱,焉用文之?是求 顯也。」其母曰:「能如是乎?與女偕隱。」遂隱而死。
晉侯求之不獲,以,矊上為之田。曰:「以志吾過,且旌善人。」
晉侯賞從亡者,介之推不言祿,祿亦弗及。
推曰:「獻公之子九人,唯君在矣。惠懷無親,外內棄之。天未絕晉,必將有主。主晉 祀者,非君而誰?天實置之,而二三子以為己力,不亦誣乎?竊人之財,猶謂之盜。況貪天 之功,以為己力乎?下義其罪,上賞其奸,上下相蒙,難與處矣。」
其母曰:「盍亦求之?以死誰懟?」對曰:「尤而效之,罪又甚焉!且出怨言,不食其 食。」其母曰:「亦使知之,若何?」對曰:「言,身之文也。」身將隱,焉用文之?是求 顯也。」其母曰:「能如是乎?與女偕隱。」遂隱而死。
晉侯求之不獲,以,矊上為之田。曰:「以志吾過,且旌善人。」
寺人披見文公
寺人披見文公 僖公二十四年 左 傳
呂、郤畏偪,將焚公宮,而弒晉侯。
寺人披請見。公使讓之,且辭焉,曰:「蒲城之役,君命一宿,女即至。其後余從狄君 以田渭濱,女為惠公來求殺余,命女三宿,女中宿至。雖有君命,何其速也?夫袪猶在,女 其行乎!」
對曰:「臣謂君之入也,其知之矣。若猶未也,又將及難。君命無二,古之制也。除君 之惡,唯力是視。蒲人、狄人,余何有焉?今君即位,其無蒲、狄乎?齊桓公置射鉤而使管 仲相,君若易之,何辱命焉?行者甚眾,豈唯刑臣?」
公見之,以難告。晉侯潛會秦伯于王城。己丑晦,公宮火。瑕甥、郤芮不獲公。乃如河 上,秦伯誘而殺之。
呂、郤畏偪,將焚公宮,而弒晉侯。
寺人披請見。公使讓之,且辭焉,曰:「蒲城之役,君命一宿,女即至。其後余從狄君 以田渭濱,女為惠公來求殺余,命女三宿,女中宿至。雖有君命,何其速也?夫袪猶在,女 其行乎!」
對曰:「臣謂君之入也,其知之矣。若猶未也,又將及難。君命無二,古之制也。除君 之惡,唯力是視。蒲人、狄人,余何有焉?今君即位,其無蒲、狄乎?齊桓公置射鉤而使管 仲相,君若易之,何辱命焉?行者甚眾,豈唯刑臣?」
公見之,以難告。晉侯潛會秦伯于王城。己丑晦,公宮火。瑕甥、郤芮不獲公。乃如河 上,秦伯誘而殺之。
子魚論戰
子魚論戰 僖公二十二年 左 傳
楚人伐宋以救鄭,宋公將戰。大司馬固諫曰:「天之棄商久矣!君將興之,弗可赦也已 。」弗聽。
及楚人戰于泓,宋人既成列,楚人未既濟。司馬曰:「彼眾我寡,及其未既濟也,請擊 之。」公曰:「不可。」既濟,而未成列,又以告。公曰:「未可。」既陳而後擊之,宋師 敗績。公傷股,鬥官殲焉。
國人皆咎公。公曰:「君子不重傷,不禽二毛。古之為軍也,不以阻隘也。寡雖亡國之 餘,不鼓不成列。」子魚曰:「君未知戰。勍敵之人,隘而不列,天贊我也。阻而鼓之,不 亦可乎?猶有懼焉!且今之勍者,皆吾敵也。雖及胡耇,獲則取之,何有於二毛?明恥教戰 ,求殺敵也。傷未及死,如何勿重?若愛重傷,若愛重傷,則如勿傷。愛其二毛,則如服焉 !三軍以利用也,金鼓以聲氣也,利而用之,阻隘可也。聲盛致志,鼓儳可也。」
楚人伐宋以救鄭,宋公將戰。大司馬固諫曰:「天之棄商久矣!君將興之,弗可赦也已 。」弗聽。
及楚人戰于泓,宋人既成列,楚人未既濟。司馬曰:「彼眾我寡,及其未既濟也,請擊 之。」公曰:「不可。」既濟,而未成列,又以告。公曰:「未可。」既陳而後擊之,宋師 敗績。公傷股,鬥官殲焉。
國人皆咎公。公曰:「君子不重傷,不禽二毛。古之為軍也,不以阻隘也。寡雖亡國之 餘,不鼓不成列。」子魚曰:「君未知戰。勍敵之人,隘而不列,天贊我也。阻而鼓之,不 亦可乎?猶有懼焉!且今之勍者,皆吾敵也。雖及胡耇,獲則取之,何有於二毛?明恥教戰 ,求殺敵也。傷未及死,如何勿重?若愛重傷,若愛重傷,則如勿傷。愛其二毛,則如服焉 !三軍以利用也,金鼓以聲氣也,利而用之,阻隘可也。聲盛致志,鼓儳可也。」
陰飴甥對秦伯
陰飴甥對秦伯 僖公十五年 左 傳
十月,晉陰飴甥會秦伯,盟于王城。
秦伯曰:「晉國和乎?」對曰:「不和。小人恥失其君而悼喪其親,不憚征繕以立圉也 ,曰:『必報讎,寧事戎狄。』君子愛其君而知其罪,不憚征繕以待秦命,曰:『必報德, 有死無二。』以此不和。」
秦伯曰:「國謂君何?」對曰:「小人慼,謂之不免;君子恕,以為必歸。小人曰:『 我毒秦,秦豈歸君?』君子曰:『我知罪矣,秦必歸君。貳而執之,服而舍之,德莫厚焉, 刑莫威焉。服者懷德,貳者畏刑,此一役也,秦可以霸。納而不定,廢而不立,以德為怨, 秦不其然。』」 秦伯曰:「是吾心也。」改館晉侯,饋七牢焉。
十月,晉陰飴甥會秦伯,盟于王城。
秦伯曰:「晉國和乎?」對曰:「不和。小人恥失其君而悼喪其親,不憚征繕以立圉也 ,曰:『必報讎,寧事戎狄。』君子愛其君而知其罪,不憚征繕以待秦命,曰:『必報德, 有死無二。』以此不和。」
秦伯曰:「國謂君何?」對曰:「小人慼,謂之不免;君子恕,以為必歸。小人曰:『 我毒秦,秦豈歸君?』君子曰:『我知罪矣,秦必歸君。貳而執之,服而舍之,德莫厚焉, 刑莫威焉。服者懷德,貳者畏刑,此一役也,秦可以霸。納而不定,廢而不立,以德為怨, 秦不其然。』」 秦伯曰:「是吾心也。」改館晉侯,饋七牢焉。
宮之奇諫假道
宮之奇諫假道 僖公五年 左 傳
晉侯復假道於虞以伐虢,宮之奇諫曰:「虢,虞之表也。虢亡,虞必從之。晉不可啟, 寇不可翫,一之謂甚,其可再乎?諺所謂輔車相依,脣亡齒寒者,其虞虢之謂也。」
公曰:「晉,吾宗也。豈害我哉?」對曰:「大伯、虞仲,大王之昭也。大伯不從,是 以不嗣。虢仲、虢叔,王季之穆也。為文王卿士,勳在王室,藏於盟府。將虢是滅,何愛於 虞?且虞能親於桓莊乎?其愛之也,桓莊之族何罪?而以為戮。不唯偪乎?親以寵偪,猶尚 害之,況以國乎?」
公曰:「吾享祀豐絜,神必據我。」對曰:「臣聞之,鬼神非人實親,惟德是依。故周 書曰:『皇天無親,惟德是輔。』又曰:『黍稷非馨,明德惟馨。』又曰:『民不易物,惟 德繄物。』如是則非德,民不和,神不享矣。神所馮依,將在德矣。若晉取虞,而明德以薦 馨香,神其吐之乎?」
弗聽,許晉使。宮之奇以其族行,曰:「虞不臘矣!在此行也,晉不更舉矣。」冬,晉 滅虢。師還,館於虞,遂襲虞,滅之,執虞公。
晉侯復假道於虞以伐虢,宮之奇諫曰:「虢,虞之表也。虢亡,虞必從之。晉不可啟, 寇不可翫,一之謂甚,其可再乎?諺所謂輔車相依,脣亡齒寒者,其虞虢之謂也。」
公曰:「晉,吾宗也。豈害我哉?」對曰:「大伯、虞仲,大王之昭也。大伯不從,是 以不嗣。虢仲、虢叔,王季之穆也。為文王卿士,勳在王室,藏於盟府。將虢是滅,何愛於 虞?且虞能親於桓莊乎?其愛之也,桓莊之族何罪?而以為戮。不唯偪乎?親以寵偪,猶尚 害之,況以國乎?」
公曰:「吾享祀豐絜,神必據我。」對曰:「臣聞之,鬼神非人實親,惟德是依。故周 書曰:『皇天無親,惟德是輔。』又曰:『黍稷非馨,明德惟馨。』又曰:『民不易物,惟 德繄物。』如是則非德,民不和,神不享矣。神所馮依,將在德矣。若晉取虞,而明德以薦 馨香,神其吐之乎?」
弗聽,許晉使。宮之奇以其族行,曰:「虞不臘矣!在此行也,晉不更舉矣。」冬,晉 滅虢。師還,館於虞,遂襲虞,滅之,執虞公。
齊桓公伐楚盟屈完
齊桓公伐楚盟屈完 僖公四年 左 傳
春,齊侯以諸之師侵蔡,蔡潰,遂伐楚。 楚子使與師言曰:「君處北海,寡人處南海,唯是風馬牛不相及也。不虞君之涉吾地也 ,何故?」
管仲對曰:「昔召康公命我先君大公曰:『五侯九伯,女實征之,以夾輔室。』賜我先 君履,東至於海,西至於河,南至於穆陵,北至於無棣。爾貢包茅不入,王祭不共,無以縮 酒,寡人是徵。昭王南征而不復,寡人是問。」對曰:「貢之不入,寡君之罪也,敢不共給 ?昭王之不復,君其問諸水濱!」
師進,次於陘。
夏,楚子使屈完如師。師退,次於召陵。齊侯陳諸侯之師,與屈完乘而觀之。齊侯曰: 「豈不榖是為?先君之好是繼,與不榖同好何?」對曰:「君惠徼福於敞邑之社稷,辱收寡 君,寡君之願也。」齊侯曰:「以此眾戰,誰能禦之?以此攻城,何城不克?」對曰:「君 若以德綏諸侯,誰敢不服?君若以力,楚國方城以為城,漢水以為池;雖眾無所用之。」屈 完及諸侯盟。
春,齊侯以諸之師侵蔡,蔡潰,遂伐楚。 楚子使與師言曰:「君處北海,寡人處南海,唯是風馬牛不相及也。不虞君之涉吾地也 ,何故?」
管仲對曰:「昔召康公命我先君大公曰:『五侯九伯,女實征之,以夾輔室。』賜我先 君履,東至於海,西至於河,南至於穆陵,北至於無棣。爾貢包茅不入,王祭不共,無以縮 酒,寡人是徵。昭王南征而不復,寡人是問。」對曰:「貢之不入,寡君之罪也,敢不共給 ?昭王之不復,君其問諸水濱!」
師進,次於陘。
夏,楚子使屈完如師。師退,次於召陵。齊侯陳諸侯之師,與屈完乘而觀之。齊侯曰: 「豈不榖是為?先君之好是繼,與不榖同好何?」對曰:「君惠徼福於敞邑之社稷,辱收寡 君,寡君之願也。」齊侯曰:「以此眾戰,誰能禦之?以此攻城,何城不克?」對曰:「君 若以德綏諸侯,誰敢不服?君若以力,楚國方城以為城,漢水以為池;雖眾無所用之。」屈 完及諸侯盟。
曹劌論戰
曹劌論戰 莊公十年 左 傳
十年春,齊師伐我,公將戰。曹劌請見,其鄉人曰:「肉食者謀之,又何間焉?」劌曰 :「肉食者鄙,未能遠謀。」遂入見。
問何以戰?公曰:「衣食所安,弗敢專也,必以分人。」對曰:「小惠未偏,民弗從也 。」公曰:「犧牲玉帛,弗敢加也,必以信。」對曰:「小信未孚,神弗福也。」公曰:「 小大之獄,雖不能察,必以情。」對曰:「忠之屬也,可以一戰。戰則請從。
公與之乘,戰於長勺。公將鼓之。劌曰:「未可。」齊人三鼓,劌曰:「可矣。」齊師 敗績,公將馳之,劌曰:「未可。」下視其轍,登軾而望之,劌曰:「可矣。」遂逐齊師。
既克,公問其故,對曰:「夫戰,勇氣也。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 克之。夫大國難測也,懼有伏焉;吾視其轍亂,望其旗靡,故逐之。」
十年春,齊師伐我,公將戰。曹劌請見,其鄉人曰:「肉食者謀之,又何間焉?」劌曰 :「肉食者鄙,未能遠謀。」遂入見。
問何以戰?公曰:「衣食所安,弗敢專也,必以分人。」對曰:「小惠未偏,民弗從也 。」公曰:「犧牲玉帛,弗敢加也,必以信。」對曰:「小信未孚,神弗福也。」公曰:「 小大之獄,雖不能察,必以情。」對曰:「忠之屬也,可以一戰。戰則請從。
公與之乘,戰於長勺。公將鼓之。劌曰:「未可。」齊人三鼓,劌曰:「可矣。」齊師 敗績,公將馳之,劌曰:「未可。」下視其轍,登軾而望之,劌曰:「可矣。」遂逐齊師。
既克,公問其故,對曰:「夫戰,勇氣也。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 克之。夫大國難測也,懼有伏焉;吾視其轍亂,望其旗靡,故逐之。」
季梁諫追楚師
季梁諫追楚師 桓公六年 左 傳
楚武王侵隨,使薳章求成焉,軍於瑕以待之。隨人使少師董成。
鬥伯比言于楚子曰:「吾不得志於漢東也,我則使然。我張吾三軍,而被吾甲兵,以武 臨之,彼則懼而協以謀我,故難間也。漢東之國,隨為大。隨張,必棄小國。小國離,楚之 利也。少師侈,請羸師以張之。」熊率且比曰:「季梁在,何益?」鬥伯比曰:「以為後圖 ,少師得其君。」王毀軍而納少師。
少師歸,請追楚師。隨侯將許之。季梁止之,曰:「天方授楚;楚之羸,其誘我也!君 何急焉?臣聞小之能敵大也,小道大淫。所謂道,忠於民而信於神也。上思利民,忠也;祝 史正辭,信也。今民餒而君逞欲,祝史矯舉以祭,臣不知其可也。」
公曰:「吾牲牷肥腯,粢盛豐備,何則不信?」對曰:「夫民,神之主也。是以聖王先 成民,而後致力於神。故奉牲以告曰『博碩肥腯』,謂民力之普存也,謂其畜之碩大蕃滋也 ,謂其不疾瘯蠡也,謂其備腯咸有也。奉盛以告曰『絜粢豐盛』,謂其三時不害而民和年豐 也。奉酒醴以告曰『嘉栗旨酒』,謂其上下皆有嘉德而無違心也。所謂馨香,無讒慝也。故 務其三時,脩其五教,親其九族,以致其禋祀,於是乎民和而神降之福,故動則有成。今民 各有心,而鬼神乏主,君雖獨豐,其何福之有?君姑脩政而親兄弟之國,庶免於難。」
隨侯懼而修政。楚不敢伐。
楚武王侵隨,使薳章求成焉,軍於瑕以待之。隨人使少師董成。
鬥伯比言于楚子曰:「吾不得志於漢東也,我則使然。我張吾三軍,而被吾甲兵,以武 臨之,彼則懼而協以謀我,故難間也。漢東之國,隨為大。隨張,必棄小國。小國離,楚之 利也。少師侈,請羸師以張之。」熊率且比曰:「季梁在,何益?」鬥伯比曰:「以為後圖 ,少師得其君。」王毀軍而納少師。
少師歸,請追楚師。隨侯將許之。季梁止之,曰:「天方授楚;楚之羸,其誘我也!君 何急焉?臣聞小之能敵大也,小道大淫。所謂道,忠於民而信於神也。上思利民,忠也;祝 史正辭,信也。今民餒而君逞欲,祝史矯舉以祭,臣不知其可也。」
公曰:「吾牲牷肥腯,粢盛豐備,何則不信?」對曰:「夫民,神之主也。是以聖王先 成民,而後致力於神。故奉牲以告曰『博碩肥腯』,謂民力之普存也,謂其畜之碩大蕃滋也 ,謂其不疾瘯蠡也,謂其備腯咸有也。奉盛以告曰『絜粢豐盛』,謂其三時不害而民和年豐 也。奉酒醴以告曰『嘉栗旨酒』,謂其上下皆有嘉德而無違心也。所謂馨香,無讒慝也。故 務其三時,脩其五教,親其九族,以致其禋祀,於是乎民和而神降之福,故動則有成。今民 各有心,而鬼神乏主,君雖獨豐,其何福之有?君姑脩政而親兄弟之國,庶免於難。」
隨侯懼而修政。楚不敢伐。
臧哀伯諫納郜鼎
臧哀伯諫納郜鼎 桓公二年 左 傳
夏,四月,取郜大鼎于宋。戊申,納于大廟。非禮也。
臧哀伯諫曰:「君人者,將昭德塞違,以臨照百官。猶懼或失之,故昭令德以示子孫。 是以清廟茅屋,大路越席,大羹不致,粢食不鑿,昭其儉也。袞冕黻珽,帶裳幅舄,衡紞紘 綖,昭其度也。藻率鞞琣(王改革),鞶厲游纓,昭其數也。火龍黼黻,昭其文也。五色比象 ,昭其物也。鍚鸞和鈴,昭其聲也。三辰旂旗,昭其明也。夫德,儉而有度,登降有數,文 物以紀之,聲明以發之,以臨照百官。百官於是乎戒懼,而不敢易紀律。今滅德立違,而寘 其賂器於大廟,以明示百官。百官象之,其又何誅焉?國家之敗,由官邪也。官之失德,寵 賂章也。郜鼎在廟,章孰甚焉?武王克商,遷九鼎于雒邑,義士猶或非之,而況將昭違亂之 賂器於大廟,其若之何?」公不聽。
周內史聞之曰:「臧孫達其有後於魯乎!君違,不忘諫之以德。」
夏,四月,取郜大鼎于宋。戊申,納于大廟。非禮也。
臧哀伯諫曰:「君人者,將昭德塞違,以臨照百官。猶懼或失之,故昭令德以示子孫。 是以清廟茅屋,大路越席,大羹不致,粢食不鑿,昭其儉也。袞冕黻珽,帶裳幅舄,衡紞紘 綖,昭其度也。藻率鞞琣(王改革),鞶厲游纓,昭其數也。火龍黼黻,昭其文也。五色比象 ,昭其物也。鍚鸞和鈴,昭其聲也。三辰旂旗,昭其明也。夫德,儉而有度,登降有數,文 物以紀之,聲明以發之,以臨照百官。百官於是乎戒懼,而不敢易紀律。今滅德立違,而寘 其賂器於大廟,以明示百官。百官象之,其又何誅焉?國家之敗,由官邪也。官之失德,寵 賂章也。郜鼎在廟,章孰甚焉?武王克商,遷九鼎于雒邑,義士猶或非之,而況將昭違亂之 賂器於大廟,其若之何?」公不聽。
周內史聞之曰:「臧孫達其有後於魯乎!君違,不忘諫之以德。」
鄭莊公戒飭守臣
鄭莊公戒飭守臣 隱公十一年 左 傳
秋,七月,公會齊侯、鄭伯伐許。庚辰,傅于許。潁考叔取鄭伯之旗蝥弧以先登。子都 自下射之,顛。瑕叔盈又以蝥弧登,周麾而呼曰:「君登矣!」鄭師畢登。壬午,遂入許。 許莊公奔衛。齊侯以許讓公。公曰:「君謂許不共,故從君討之。許既伏其罪矣,雖君有命 ,寡人弗敢與聞。」乃與鄭人。
鄭伯使許大夫百里奉許叔以居許東偏。曰:「天禍許國,鬼神實不逞于許君,而假手于 寡人。寡人唯是一二父兄,不能共億,其敢以許自為功乎?寡人有弟,不能和協,而使糊其 其口於四方,其況能久有許乎?吾子其奉許叔以撫柔此民也。吾將使獲也佐吾子。若寡人得 沒于地,天其以禮悔禍于許,無寧茲許公復奉其社稷。唯我鄭國之有請謁焉,如舊昏媾,其 能降以相從也。無滋他族實逼處此,以與我鄭國爭此土也。吾子孫其覆亡之不暇,而況能禋 祀許乎?寡人之使吾子處此,不唯許國之為,亦聊以固吾圄也。」
乃使公孫獲處許西偏,曰:「凡而器用財賄,無寘于許。我死,乃亟去之!吾先君新邑 于此,王室而既卑矣,周之子孫日失其序,。夫許,大岳之胤也。天而既厭周德矣,吾其能 與許爭乎?」
君子謂鄭莊公於是乎有禮。禮,經國家,定社稷,序民人,利後嗣者也。許無刑而伐之 ,服而舍之,度德而處之,量力而行之,相時而動,無累後人,可謂知禮矣。
秋,七月,公會齊侯、鄭伯伐許。庚辰,傅于許。潁考叔取鄭伯之旗蝥弧以先登。子都 自下射之,顛。瑕叔盈又以蝥弧登,周麾而呼曰:「君登矣!」鄭師畢登。壬午,遂入許。 許莊公奔衛。齊侯以許讓公。公曰:「君謂許不共,故從君討之。許既伏其罪矣,雖君有命 ,寡人弗敢與聞。」乃與鄭人。
鄭伯使許大夫百里奉許叔以居許東偏。曰:「天禍許國,鬼神實不逞于許君,而假手于 寡人。寡人唯是一二父兄,不能共億,其敢以許自為功乎?寡人有弟,不能和協,而使糊其 其口於四方,其況能久有許乎?吾子其奉許叔以撫柔此民也。吾將使獲也佐吾子。若寡人得 沒于地,天其以禮悔禍于許,無寧茲許公復奉其社稷。唯我鄭國之有請謁焉,如舊昏媾,其 能降以相從也。無滋他族實逼處此,以與我鄭國爭此土也。吾子孫其覆亡之不暇,而況能禋 祀許乎?寡人之使吾子處此,不唯許國之為,亦聊以固吾圄也。」
乃使公孫獲處許西偏,曰:「凡而器用財賄,無寘于許。我死,乃亟去之!吾先君新邑 于此,王室而既卑矣,周之子孫日失其序,。夫許,大岳之胤也。天而既厭周德矣,吾其能 與許爭乎?」
君子謂鄭莊公於是乎有禮。禮,經國家,定社稷,序民人,利後嗣者也。許無刑而伐之 ,服而舍之,度德而處之,量力而行之,相時而動,無累後人,可謂知禮矣。
臧僖伯諫觀魚
臧僖伯諫觀魚 隱公五年 左 傳
春,公將如棠觀魚者。臧僖伯諫曰:「凡物不足以講大事,其材不足以備器用,則君不 舉焉。君將納民於軌、物者也,故講事以度軌量謂之軌;取材以章物采謂之物。不軌不物, 謂之亂政。亂政亟行,所以敗也。故春蒐、夏苗、秋獮、冬狩,皆於農隙以講事也。三年而 治兵。入而振旅,歸而飲至,以數軍實、昭文章、明貴賤、辨等列、順少長、習威儀也。鳥 獸之肉,不登於俎;皮革齒牙、骨角毛羽,不登於器,則公不射,古之制也。若夫山林川澤 之實,器用之資,皁隸之事,官司之守,非君所及也。」
公曰:「吾將略地焉。」遂往。陳魚而觀之,僖伯稱疾不從。
書曰:「公矢魚于棠。」非禮也,且言遠地也。
春,公將如棠觀魚者。臧僖伯諫曰:「凡物不足以講大事,其材不足以備器用,則君不 舉焉。君將納民於軌、物者也,故講事以度軌量謂之軌;取材以章物采謂之物。不軌不物, 謂之亂政。亂政亟行,所以敗也。故春蒐、夏苗、秋獮、冬狩,皆於農隙以講事也。三年而 治兵。入而振旅,歸而飲至,以數軍實、昭文章、明貴賤、辨等列、順少長、習威儀也。鳥 獸之肉,不登於俎;皮革齒牙、骨角毛羽,不登於器,則公不射,古之制也。若夫山林川澤 之實,器用之資,皁隸之事,官司之守,非君所及也。」
公曰:「吾將略地焉。」遂往。陳魚而觀之,僖伯稱疾不從。
書曰:「公矢魚于棠。」非禮也,且言遠地也。
石碏諫寵州吁
石碏諫寵州吁 隱公三年 左 傳
衛莊公娶于齊東宮得臣之妹,曰莊姜。美而無子,衛人所為賦碩人也。又娶于陳,曰厲 媯。生孝伯,早死。其娣戴媯,生桓公,莊姜以為己子。
公子州吁,嬖人之子也。有寵而好兵,公弗禁,莊姜惡之。
石碏諫曰;「臣聞愛子,教之以義方,弗納於邪。驕奢淫佚,所自邪也。四者之來,寵 祿過也。將立州吁,乃定之矣。若猶未也,階之為禍。夫寵而不驕,驕而能降,降而不憾, 憾而能眕者,鮮矣。且夫賤妨貴,少陵長,遠間親,新間舊,小加大,淫破義,所謂六逆也 。君義,臣行,父慈,子孝,兄愛,弟敬,所謂六順也。去順效逆,所以速禍也。君人者, 將禍是務去,而速之,無乃不可乎。」
弗聽。其子厚與州吁遊,禁之,不可。桓公立,乃老。
衛莊公娶于齊東宮得臣之妹,曰莊姜。美而無子,衛人所為賦碩人也。又娶于陳,曰厲 媯。生孝伯,早死。其娣戴媯,生桓公,莊姜以為己子。
公子州吁,嬖人之子也。有寵而好兵,公弗禁,莊姜惡之。
石碏諫曰;「臣聞愛子,教之以義方,弗納於邪。驕奢淫佚,所自邪也。四者之來,寵 祿過也。將立州吁,乃定之矣。若猶未也,階之為禍。夫寵而不驕,驕而能降,降而不憾, 憾而能眕者,鮮矣。且夫賤妨貴,少陵長,遠間親,新間舊,小加大,淫破義,所謂六逆也 。君義,臣行,父慈,子孝,兄愛,弟敬,所謂六順也。去順效逆,所以速禍也。君人者, 將禍是務去,而速之,無乃不可乎。」
弗聽。其子厚與州吁遊,禁之,不可。桓公立,乃老。
鄭伯克段于鄢
鄭伯克段于鄢 隱公元年 左 傳
初,鄭武公娶于申,曰武姜。生莊公及共叔段。莊公寤生,驚姜氏,故名曰寤生,遂惡
之。愛共叔段,欲立之。亟請於武公,公弗許。
及莊公即位,為之請制。公曰:「制,巖邑也。虢叔死焉,佗邑唯命。」請京,使居之
,謂之京城大叔。
祭仲曰:「都城過百雉,國之害也。先王之制,大都不過參國之一,中、五之一,小、
九之一。今京不度,非制也,君將不堪。」公曰:「姜氏欲之,焉辟害。」對曰:「姜氏厭
之有?不如早為之所,無使滋蔓,蔓難圖也。蔓草猶不可除,況君之寵弟乎?」公曰:「多
行不義,必自斃,子姑待之。」
既而大叔西鄙北貳於己。公子呂曰:「國不堪貳。君將若之何?欲與大叔,臣請事之。
若弗與,則請除之,無生民心。」公曰:「無庸,將自及。」
大叔又收貳以為己邑。至於于廩延。子封曰:「可矣!厚將得眾。」公曰:「不義不暱
,厚將崩。」
大叔完聚,繕甲兵,具卒乘,將襲鄭,夫人將啟之。公聞其期曰:「可矣。」命子封帥
車二百乘以伐京,京叛大叔段。段入于鄢,公伐諸鄢。五月辛丑,大叔出奔共。
書曰:「鄭伯克段于鄢。」段不弟,故不言弟。如二君,故曰克。稱鄭伯,譏失教也。
謂之鄭志,不言出奔,難之也。
遂寘,姜氏于城潁,而誓之曰:「不及黃泉,無相見也。」既而悔之。潁考叔為潁谷封
人,聞之。有獻於公,公賜之食。食舍肉,公問之。對曰:「小人有母,皆嘗小人之食矣。
未嘗君之羹,請以遺之。」公曰:「爾有母遺,繄我獨無。」潁考叔曰:「敢問何謂也?」
公語之故,且告之悔。對曰:「君何患焉。若闕地及泉,隧而相見,其誰曰不然?」公從之
。
公入而賦:「大隧之中,其樂也融融。」姜出而賦:「大隧之外,其樂也泄泄。」遂為
母子如初。
君子曰:「潁考叔,純孝也,愛其母,施及莊公。詩曰:『孝子不匱,永錫爾類。』其
是之謂乎。」
初,鄭武公娶于申,曰武姜。生莊公及共叔段。莊公寤生,驚姜氏,故名曰寤生,遂惡
之。愛共叔段,欲立之。亟請於武公,公弗許。
及莊公即位,為之請制。公曰:「制,巖邑也。虢叔死焉,佗邑唯命。」請京,使居之
,謂之京城大叔。
祭仲曰:「都城過百雉,國之害也。先王之制,大都不過參國之一,中、五之一,小、
九之一。今京不度,非制也,君將不堪。」公曰:「姜氏欲之,焉辟害。」對曰:「姜氏厭
之有?不如早為之所,無使滋蔓,蔓難圖也。蔓草猶不可除,況君之寵弟乎?」公曰:「多
行不義,必自斃,子姑待之。」
既而大叔西鄙北貳於己。公子呂曰:「國不堪貳。君將若之何?欲與大叔,臣請事之。
若弗與,則請除之,無生民心。」公曰:「無庸,將自及。」
大叔又收貳以為己邑。至於于廩延。子封曰:「可矣!厚將得眾。」公曰:「不義不暱
,厚將崩。」
大叔完聚,繕甲兵,具卒乘,將襲鄭,夫人將啟之。公聞其期曰:「可矣。」命子封帥
車二百乘以伐京,京叛大叔段。段入于鄢,公伐諸鄢。五月辛丑,大叔出奔共。
書曰:「鄭伯克段于鄢。」段不弟,故不言弟。如二君,故曰克。稱鄭伯,譏失教也。
謂之鄭志,不言出奔,難之也。
遂寘,姜氏于城潁,而誓之曰:「不及黃泉,無相見也。」既而悔之。潁考叔為潁谷封
人,聞之。有獻於公,公賜之食。食舍肉,公問之。對曰:「小人有母,皆嘗小人之食矣。
未嘗君之羹,請以遺之。」公曰:「爾有母遺,繄我獨無。」潁考叔曰:「敢問何謂也?」
公語之故,且告之悔。對曰:「君何患焉。若闕地及泉,隧而相見,其誰曰不然?」公從之
。
公入而賦:「大隧之中,其樂也融融。」姜出而賦:「大隧之外,其樂也泄泄。」遂為
母子如初。
君子曰:「潁考叔,純孝也,愛其母,施及莊公。詩曰:『孝子不匱,永錫爾類。』其
是之謂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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